“能救春晚的唯一办法,就是请回来陈佩斯和朱时茂吧。”
每年春晚播出时,总有人期待能在上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陈佩斯。
40年前,第一届春晚拉开序幕,首个小品便是陈佩斯和朱时茂合作的《吃面条》。
陈佩斯分明只是捧了个空瓷碗,围着空桶吃面,但那活灵活现的嗦面条动作,却让所有人笑出眼泪,顺便还想来碗面条。
《主角与配角》里的几句经典台词,至今还在各种热评里被网友们玩梗: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朱时茂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来的?”
主持人易立竞曾评价陈佩斯:“在中国,很少有这样的明星,离开得越久,观众越想念。”
这么多年过去,为何人们依旧无法忘记陈佩斯?
春晚小品第一人
1984年的除夕夜,陈佩斯、朱时茂两人躲在二楼的幕布后面,并不知道是否有机会站到台前。
原来,两人准备的小品《吃面条》在评审时让评委笑崩了扣子,评委们担心“过于好笑”,缺少教育意义。
早在排练时,两位年轻人便不受重视,没人给发饭票,他们要自己厚着脸皮去要,没有专门的排练室,他们只能自己找人少的房间排练。
春晚当晚,大巴车根本没有安排两人的位置,朱时茂拽着陈佩斯硬是找了辆车,才按时出现在了现场。
演出前十分钟,黄一鹤导演放了话:
“没有领导点头,但也没有领导摇头,但我决定你们俩上,出了事我来负责,但你们记好了,千万别说错话,一个字都不能错,说错一个字那都是重大的政治事故。”
谁也没想到,这次冒险却开了先河,《吃面条》成为舞台上的第一个小品。
陈佩斯捧着空碗,吸溜着面条,那夸张的表情和逼真的神态,让观众们笑得前俯后仰:
“演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台下的凳子四处散落,很多人盘腿坐在地上,后来才知道,是小品太搞笑,观众笑的直不起腰,只能坐地上。”
从此,全国观众认识了陈佩斯,人们在每年盯着电视看春晚时,也多了一个放声大笑的理由。
小品《胡椒面》,只有寥寥数句台词,陈佩斯那狼吞虎咽的神情,让人捧腹大笑。
《主角与配角》里,陈佩斯饰演叛徒,为了当主角,见缝插针地抢戏,将无赖的小角色演得淋漓尽致。
多年后,有网友在北京的一家饭馆遇到了陈佩斯,他连忙喊道:“队长,别开枪,是我!”
陈佩斯乐呵呵地回头,脱口而出小品里的台词:“是你小子啊!”引发全场爆笑。
每年春晚,无论男女老少都守在电视机前,等待陈佩斯出场,引发全国人民的同频笑声。
然而1998年,与老搭档朱时茂合作完《王爷与邮差》后,陈佩斯在台下崩溃大哭。
表演伊始,由于工作人员随意把麦挂在朱时茂的衣服上,导致收音出现问题。
陈佩斯只好靠近朱时茂,两人同用一个麦,以至于许多肢体工作以及表演节奏都全部乱掉。
演出途中,发令枪等音效也失效,演出效果大打折扣。
陈佩斯的最后一次春晚亮相,遗憾收场。
与春晚交恶的导火索,来源于一次羞辱。
陈佩斯与朱时茂发现央视下属的公司,没有询问一声,就将两人的春晚小品制成光盘售卖。
两人愤愤不平找到工作人员,却被怼道:是我们捧红的你,有气就受着。
这轻蔑的语气,瞬间点燃陈佩斯的怒火,他拉着朱时茂,一起将侵权的公司告上了法庭。
官司打赢了,陈佩斯心里的一口气终于顺了。
其实,他的愤怒由来已久,先前的春晚作品里,他多次提出自己的想法,却从未得到同意。
“一年一年的,我们提出的意见总是遭到拒绝,所以矛盾就变成针锋相对了。”
2002年春晚,他和朱时茂花费大量心血准备了一个《江湖医生》的小品,却在倒计时三天时,被通知需要被换掉。
这之后,不管春晚导演如何苦劝陈佩斯出马,他都果断拒绝:
“他们随随便便对我说不,我也要对他们说不。”
消失的陈佩斯
离开春晚舞台后,陈佩斯去哪里了?
没有人想到,陈佩斯的主动退出春晚,被某些媒体传成了“被央视封杀”,各演出单位也不敢再邀请他表演。
紧接着,陈佩斯的影视公司也迎来危机,那时行业还不正规,“瞒报”行为格外严重。
他推出的“中国第一部贺岁片”《太后吉祥》,分明广受欢迎,却票房惨淡,入不敷出。
“一部电影拷贝卖1000块,交给电影院后,就收不回来钱了。我下去监票,一场明明100个观众,竟然告诉我只有10个观众。
一连三部电影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陈佩斯的事业坠到低谷。
影视公司破产倒闭后,他赔进去不少钱,还负了债。
那时,上小学的女儿要交280元学费,但他浑身上下只有147元。
陈佩斯一夜衰老,整日郁郁寡欢。
直到一天,妻子王燕玲将他带到一片荒地前。
她安慰丈夫:“我拿着平时攒下的钱,包了一块地。咱们去种地吧,我们有手有脑,肯定不缺吃喝。”
在荒凉的山岭上,夫妻二人建了两间木头屋子,分别做厨房和卧室。
“从屋外挖个坑,埋下水缸,再围一圈芦苇条,就是露天厕所了。”
两人在穿着套靴,戴着草帽,在山上种侧柏、苹果和石榴树,捡枯叶、干树枝生火,仿佛曾经名利场上的浮华早已与他们无关。
两年过去,陈佩斯与妻子靠着卖木材和果实,赚下30万。
妻子把这笔钱交给了陈佩斯,她知道,丈夫心里依旧有一颗火苗,想在舞台上给更多人带去快乐和温暖。
这次,年过45岁的陈佩斯决定进军话剧行业。
起步依旧困难重重,盛夏天气,陈佩斯到处寻找投资方,却处处碰壁。
有人好心劝他:话剧太过冷门了,当时有名的话剧演员也大多转行到拍影视剧了,这样花大力气搞话剧,很可能会赔钱。
认准了就做的陈佩斯,屏蔽掉业内的不看好,他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砸进了话剧《托儿》里。
由于话剧形势不好,那时剧院大多破败不堪,即便是省级大剧院,厕所的水阀都生满了锈,“站在舞台上,都能闻见后台厕所里的尿骚味儿。”
陈佩斯满心扑在戏里,二十分钟的表演,他能抠6个小时。
一场演完,他像跑完马拉松,能喝下一大瓶生理盐水。
陈佩斯的心血没有白费,他精心打磨的《托儿》,一经推出便叫好又叫座,几乎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陈佩斯带领团队开启全国巡演,他还邀请了曾经的老搭档朱时茂参演,但演完三十几场,朱时茂就摆手退出:
“佩斯是一个有追求的人,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他。我吃不了他这个苦,太累,太寂寞。”
陈佩斯深耕喜剧话剧,之后推出的《阳台》《戏台》《惊梦》等作品都反响热烈,创造了话剧界的奇迹。
他果真做到了那句:“站着就把钱挣了。”
大道
陈佩斯家里,一直保存着一件染血的白汗衫。
那是几十年前,他父亲陈强被批斗时,被众人毒打后留下的血迹。
当年排练《白毛女》时,领导看他长着一个鹰钩鼻,便让他演恶霸地主黄世仁。
成名后,陈强成为反派专业户,在《红色娘子军》里饰演的南霸天一角,还让他摘得第一届电影百花奖最佳男配的桂冠。
然而,特殊时期,人人自危,陈强遭到大家的围攻,理由是:“如果你是一个好人,怎么能把坏人演得那么真呢?”
变故就此发生,15岁的陈佩斯,跟着父亲来到内蒙古的沙漠地区插队。
那四年,他几乎没吃过肉,总是饿得心慌。
春耕拉犁,牲口不够,只能几个年轻人死命拽着麻绳,以至于手、肩膀都磨出血痕。
因为父亲被污名化的“黑帮”身份,陈佩斯报考了多家文艺团体,均没有下文。
直到八一电影制片厂开始招募新学员,陈佩斯才被录取,开启了跑龙套的生涯。
见过父亲从颁奖典礼上的艺术家,跌到人人喊打的境遇里,陈佩斯对名利彻底祛魅,他不图功成名就,也不屑趋炎附势,只想“清清白白做事,干干净净做人。”
陈佩斯给影视公司取名为:“大道”。
因为他希望“这是一条走得通、说得清、道得明,可以坦坦荡荡地走下去的路”。
舞台上,人们被陈佩斯的肢体语言逗笑,现实中,更多人被他身上的骨气和纯粹所折服。
从青涩登台到胡须花白,陈佩斯身上始终洋溢那种无畏少年般的耿直和勇敢。
聊起某些评奖制度黑幕重重,他毫不犹豫地说:
“我是一个非常干净的人,我没拿这些奖,我从心里头对它非常地厌恶!”
他不怕得罪同行,评价某选秀节目里的几位导师:
“几个评委为了一个学员在那儿互相争夺,真是漂亮。”
“评委的表演真好,演的实在是逼真了。”
与央视因为侵权作品发生冲突时,有人劝他请人吃个饭,送点礼,就能简单地“把事办了”。
但他偏选择硬刚,多年过去也从未后悔:
“否则五十年一百年后,我们的后代看到,会为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他们愤怒的不是强权,而是愤怒每一个接受强权的人。”
入行话剧后,行内流行给名人、大人物赠票,他不屑一顾:
“我卖票,卖一张就是一张的钱,你想看我的戏就买票,别跟我说你什么官什么爵位,跟我没关系,想看戏就掏钱。”
陈佩斯穿着布鞋和粗布裤子,一身傲骨,挺直脊梁,在名利场上走出了一条“大道”。
如他所说:“我对物质没那么高要求,挣那么多钱干嘛呀?多贵的车不还是四个轱辘。多少个房子不是也只能睡一张床。”
聊起观众喜爱陈佩斯的原因,有编剧总结道:
“他一直都在扮演真正的中国人,那些都是我们内心的面孔。”
曾几何时,很多人都看不惯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看不惯黑暗的行业惯例和虚假手段,却不得不被磨平棱角,去迎合、去适应,变得面目全非。
但无论面对何种境遇,对于违背良心、违反规则的事情,陈佩斯说的都是“不”。
他输过、落魄过,但从未低头过。
他吃过亏、付过代价,但从未改变过。
点个“在看”,致敬陈佩斯,也愿我们能够致敬的,不止有陈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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