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近几年我们几乎看不到儿童电影了。
除了动画电影,真人儿童电影似乎成了一片空白。
这样的空白不单是让儿童缺少了一部分精神食粮,也让我们对另一群体生活状态逐渐模糊和失焦。
而最近,就上映了一部非常天马行空的儿童电影,叫做——《朱同在三年级失去了超能力》。
名儿是真挺绕口,去看之前愣是好几遍都说不对名字。
评分也是真挺能打,这电影现在获了好几个奖,属于看过都说好。
它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在观众初识它的那一刻就被加深了印象,而它的内容则向观众们真实的展现了一个三年级小学生的一天。
一个非标准,不快乐,且心事重重的三年级小学生。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观看。】
小时候我们听大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读书有什么难的?”
懂得其实都懂,如果自己不是一个三好学生的话,读书简直就是天大的难事。
在影片的一开头,挤在公交车里愁眉苦脸的朱同内心想的独白就是,“姥姥常问我今天在学校有什么好事啊?我绞尽脑汁总想琢磨出点好事,可真是一点好事也没有。”
朱同的一天可以说没有好事,他下车的时候早饭就在车上被挤掉了,只剩个豆浆还撒了不少。
飞奔去上学,到头来还是被记了迟到。
考试36分不敢给家长签名,想让小卖部老板伪装最后还被识破了。
上课课本丢了,出去找课本遇上领导视察,说自己是别的班的最后还被发现了。
中午去买午饭最后路边摊被城管收走了,站在路边又被小混混拉到游戏厅恐吓,参与了一场混战最后口袋里的鸡蛋还碎了。
在学校里,老师不待见他,同学不喜欢他,上学和上坟也没啥区别了。
他的超能力也是为了应对这些生活里的糟心事而产生。
当他考试不及格又不想给家长签字时,就会有一个大鸟把他的卷子从包里偷走。
等老师问他卷子去哪了,又会有外星人来给老师带走。
等到老师亲笔写了告状信让他带回家时,他又会碰到一个吃纸的怪物给这份告状信吃了。
而他上课期间在楼道里流窜又遇见校领导时,则能立马隐身。
每一个都是那么不切实际,每一个都是我们小时候梦寐以求的能力。
当然超能力不光是应对操蛋的现实生活,也得作用于真正的个人创意和无限想象。
在语文课上老师开始让满分作文的优等生和0分作文的差生结对子的时候,朱同想要的女主就变成了一朵小花,而这朵小花最后被蜜蜂带走了。
而他的同学告诉他,在手心写一个好字的时候,就能让好运气渗透到全身。他不仅写了,写完后还看到了烟花。
看到烟花也就算了,他还真给烟花画到了校园内的黑板上。
后果嘛可想而知,自然是被校领导披头盖脸一顿骂,还得把黑板擦了才能回家。
不过这一天也不是纯粹的没有好事,唯一的好事就是朱同被选中去参加广播体操比赛。
这也是他唯一被认可的一次,虽然他的入选多少也有点乌龙。
可对他来说却是这一天最难得的事情了,他喜笑颜开,也为广播体操比赛拼尽全力。
虽然电影没有给朱同的家庭状况过多笔墨,但也能从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家庭对他的“期望”和落空后的恨铁不成钢。
这就是朱同的生活,学校和家里两头受堵。
从朱同的一天里,也能看到其他孩子的问题。
他的同班同学贺娜,一个作文满分,张口就是王小波的《绿毛水怪》,卡达耶夫的《雾海孤帆》,总嚼口香糖,去游戏厅还颇有副大姐大的派头。
成绩是不差,但也逃不了被请家长,原因是爱翻同学东西。
朱同在办公室认识的另一个“问题小孩”就是张秋,张秋有一种过人的适应能力。
他能预判他爸的行为模式,在他爸揍他之前把要挨揍的地方上点保护措施。
擅长犯错也擅长写检查,上来就能给朱同一个写检查的方法论,告诉他这玩意就是该写的写,别写太多,显得问题多,也不能写太少,显得不真诚。
聪明是真聪明,不学习也是真不学习。
至于好学生呢?片中虽然没有给大量的篇幅,但也能感受到他们背后的挣扎。
好学生刘诗瑶是个不用老师操心更不用家长操心的完美小孩,她会在课间去给老师拿上课用的东西,哪怕老师说了水杯太沉不用她拿,她一定要帮这个忙。
检查纪律的徐建立是老师的好帮手,一定要把每条校规严格职守,可那些找朱同的小混混也都是他找来的。
这就是孩子的世界,并不只有学习,它很复杂,复杂到有些事情在那个年纪是过于沉重的。
它也没那么复杂,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人生走向就定了型。
倒霉朱同的一天看起来每件事都那么好笑,在笑里看到我们童年的影子,可笑着笑着屏幕前的大人们就哭了。
电影虽然叫《朱同在三年级失去了超能力》,但其实是拍给已经失去超能力的我们。
观看电影的每一个瞬间,那些记忆里的旧日图景都拖拽着我们回到那个年代。
就像一场中式梦核,童年的色调总是泛黄的,泛黄的纸张、掉皮的墙,又在里头多了点安哲罗普洛斯的灰白。
没有投币,保留了售票员的公交车,拥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你永远不知道它的上限能塞多少个乘客。
每次下车都要费老鼻子劲儿,还要听售票员一遍遍的嚷“往里面走,中间都空着呢。”
那时节奏很慢,上学却总是赶的,进校门不排队,要用跑的。
校门是狭小的,没有电子栏杆,只有三道杠的大队长守在敞开的大门前,少一分一秒这周的文明红旗就得摘。
学校的设施和现在是比不了的,操场是水泥地,没有塑料跑道,但用粉笔就能实现神笔马良的一切。
画方块就能玩跳格子,画半圆就有了足球赛,一道三八线分割男女,谁过谁是王八蛋。
建筑也透露着浓郁的千禧年社会主义风格色彩,简单、直接、没钱。
教学楼总是很破,灰色水泥砌成的四层楼,红色油漆因为刷的年代久也褪了色。
教室像是在苟延残喘,破旧的木头桌子,被笔和圆规画满了图案。窗户玻璃是外推的,每个月都要逮几个砸玻璃的皮小孩。
老式的黑板,每次擦拭都会落一头粉笔沫,即便用力也总是留印儿,神奇的是老师一擦就能复原。
教学楼后面有一个维修房,专门修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每周都有班长组织去换。
厕所是独立在教学楼外的老式直排公厕,只有隔断没有门,冲水时间是安排好的,每次上厕所都要拉个同学壮胆。
但即使里头臭不可闻,悄悄话还是可以说的,校园怪谈也在这种隐秘的氛围中诞生。
还有一个更秘密的地方,这里总是会出事,但总是吸引着好奇心旺盛的小孩。
那是每个学校都有的后山,翻过去就能看到荒废的教学楼,他们说这里以前是坟场,晚上不要在这儿呆,但在午夜十二点数着台阶就能看到消失的楼层。
一样的建筑、一样的怪谈,就连人都能套上一样的模板。
教数学的牛老师总是严肃的,带着直尺三角板,不听话就拿教鞭敲桌子黑板。
不听话,她会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班”,教室乱哄哄,她会说“我来的是教室还是菜市场啊?”
最恐怖的就是那句,“我最后问一次,还有谁的作业没有交?”
还有掌握权力制高点的教导主任,在朱同的想象中,李老师是猪妖,因为他能听到每个人的话,知道每个人的秘密。
因为“我什么都知道,不说只是在给你们留面子。”
但也有例外,他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
记忆里的老师总是严肃的,但总有个老师不一样。
她美丽温柔,会在课堂上表扬总是被批评的你,哪怕是犯错了也愿意庇护你一二。
就这样看着怀念着,我们就被卷入了旧日的梦。
那里没有996和KPI,只焦虑于没做完的作业,几十分的试卷,还有仰望的尖子生与有故事的女同学。
也许一天下来没好事,但“时代在召唤”的声音一响起来就觉得还有得干。
即使我们现在都不记得第二套全国广播体操怎么做,但还记得被选中的人才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
放学留在操场加练,挥舞着塑料小花举着写着红色标语的白板,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荣誉与明天会更好的宣言。
我们本来都忘了,却在朱同的一天又想起来。
想起他今天得到的“好”不能帮助他在这个学校留下来,想到他失去的“超能力”,是孩童踏入少年的分界线。
他体会到了一部分大人世界的规则,代价是再也看不到牛老师大战外星人,电线杆变成火箭,孩童的天真与现实世界的残酷就在这里浮现。
而早已成为大人的我们,却还在他的超能力中挥舞手臂,想要抓住什么。
抓住那个一切都很慢的时代,抓住那个时代的召唤。
在逝去的时光里,地球是个村,学校是家园,歌手在歌中怎么唱的,人们就在生活中怎么表现。
歌声是“来吧,来吧,相约98”,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而旧梦中,会有一个小孩看着鸟山明的漫画,在夕阳西下中闭上眼睛,
他没事,他就是想歇会儿。
设计/视觉:L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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