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题材,三流电影

写在前面

今晚继续聊端午档——

《扫黑:决不放弃》

一流题材,三流电影

这片子最早 21 年末就有了对外的组讯,后来就没什么上映的声音了。现在快三年过去,扫黑题材都已经被市场透支,观众看得腻,创作者也很难再拍出什么新的花头。在这个尴尬的时间段,这部扫黑被放出来了,算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这部片消失的那两年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这部片里一些诡异的地方还是非常明显的。

比如它最开始的名字叫《扫黑:拨云见日》,到这次上映了才改成 ” 决不放弃 “。

但片子里云和日的意象没有消失,比如警察们被黑恶势力往死里袭击时,天空中出现的是乌云蔽日的景象;等到最终的保护伞被拔除后,雨过天晴,拨云见日。

云遮日形成了阴天这样一种灰色地带,这也指向了主角的成长——一个有人性挣扎的警察——电影前半部分也确实是这么演的,有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

现在名字改了,意境自然也变了。” 拨云见日 ” 还能感觉到一些暗流涌动的风险,到了 ” 决不放弃 ” 就只剩下了打鸡血的主旋律。

电影的后半部分也随着这个改动,进入了另一部片子,除了很多明显不适的改动,还有对不上的口型,以及一整条督导组的线也宛如天降。

在主角正式加入扫黑督导组之后,剧情也直接滑坡,从开头的一部好片,最终走向了堪堪及格的一部三流电影。

正文

我们先来聊聊它可圈可点的地方,其实也是它相较于同类题材的电影做的合格的地方。

首先就是它有一条很清晰的叙事线,在当前如此多稍带些悬疑元素就要用细碎的剪辑搅乱一个故事的情况下,《决不放弃》的故事线起码是完整流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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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头的抓偷渡人员到碰巧抓到与当年煤矿案紧密相关的在逃嫌犯,在此过程中一步步揭开黑恶势力以及官商勾结的真相。

流畅的叙事至少能保证观众可以一点点走入这个片子,只有这个做到了才有资格谈所谓的尺度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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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它对主角李南北的塑造有了一些 ” 人味 “,前半部分拍出了人物的缺陷也拍出了他之所以加入扫黑队伍的转变,剧本上起码是把他当成一个 ” 常人 ” 去对待的。

比如对李南北的设定就是一个有能力但又有点怂的、多年升迁无望执行任务也只舍得买个几十块钱的小礼物讨好上司的老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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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组织上让他加入扫黑专案组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这是一件危险的麻烦事,这是一个普通人合情合理的反应。

其后电影又用了刘小满的死,以及刘小满死后一个普通家庭的破碎赤裸裸地向李南北揭开了黑恶势力的残酷,一步步把李南北从一个普通人推向了英雄,这个过程是有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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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能让这个片子及格的点,但它无力拽住片子后半段的垮塌,在扫黑主旋律的硬性加入之下,《决不放弃》再次犯上了同类国产片的通病,并由此衍生出了新的问题。

李南北在决定加入督导组参与扫黑行动之后,角色一反之前塑造的 ” 人 ” 的形象,再一次成为一个在国产片里量产的英雄。

无论是寻找关键线索、挖出最终的黑伞,还是发现案件的真相,几乎全部依靠主角一个人缜密的思维和敏锐的直觉。而最后在黎太平乘船逃跑之后,他甚至开车冲到了船上,独自拦下了黎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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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的神化是类似的主旋律题材最常见却也最有害的问题之一,常见是因为这种人设写起来简单,可以抹平剧情上的复杂,同时又不需要写太多人物之间的关系。

有害的原因亦在于此,因为对复杂的抹平带来了轻松和娱乐,它让我们在这种社会性的不公之下仅仅渴望一个孤胆英雄的献身拯救,最终达到的效果只是颂扬了一个英雄,而非惩治罪恶本身,更别说深度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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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就剧情来说,为了塑造主角的英雄主义,剧情势必要做出很多让步。

比如主角之外其他人的脸谱化。剧情中其他的关键角色,刘小满还算有血有肉,俞青给人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贡献出了 ” 他们仨共用一个手机?” 这样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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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更别提了,副局长段毅是与李南北几十年的好兄弟,他俩之间应该是这种警匪片里常规的双雄模式,俩人都是警察,一个屈从于欲望,一个执守着正义。欺骗、悔恨、纠结,多少可以去产生化学反应的点。

但在这部片里,段毅整个人的作用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段毅不让人杀死李南北,但当李南北执着于挖出背后黑伞时,段毅决定杀死李南北。

完全的一个工具人,这中间别说加什么情感的纠葛了,连多余的剧情都没写,纯靠着几句台词带过,简直可惜了余皑磊老师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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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为了突出主角行事的顺利,所有的剧情都被写得无比简单。

市长的暴露非常简单,他借自己市长的身份擅自询问督导组内部人员扫黑工作的进展,异常的举动自然被督导组盯上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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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发的反水非常简单,他早知官商勾结和官官相护的内幕,也早知道市局里腐败严重,所以在警察找上门时,他为了家人的安全拒绝说出真相。

但当黑帮用他的儿子威胁他时,他马上站出来提供线索,也不再害怕市局内部的腐败让家人的安全无法得到保证,直接让主角找到了市长涉黑的证据。

还有黑帮们前面又是监视并杀死刘小满,又是威胁根发,却在最后放着最核心的证人李秃子不管,果然因为李秃子的伏法,无论是段毅还是黎太平全部都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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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段毅这个最大黑伞的身份同样早就在主角的预料之中,于是李南北所做的一切行动都相当于是在逼段毅自我暴露。

这已经不是上帝之手推着主角往前走了,这基本就是拿着答案再往前推情节,或许编剧自己都觉得太顺利了,于是在最后又强行加上了俞青为了保护李南北被枪打断手的情节,增添了一场无必要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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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这部片子而言,人物过度的英雄化还造成了一个问题:

扫与黑所代表的两大群体的割裂。

编剧本身是想弥合这个割裂的,所以他加入了李南北和段毅之间的兄弟情。

但在扫黑与主角绝对顺利的主旋律之下,这种兄弟情恰恰成了片中最不重要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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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人从挚友到仇敌的转变中,你几乎看不到二人的挣扎。

段毅对李南北从不杀到杀只是一句话;李南北在决定去抓段毅之前给他加了一段在礼堂内对二人曾经关系的回忆。但在这种回忆里,我们只能看到他在痛苦于我的警察兄弟变成了坏人这件事,而非去挣扎我要怎么做,要如何面对他,要如何对待(片中反复强调的)这几十年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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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英雄是容不下后面的挣扎和思考的,他只能代表着绝对的正义和光明。

这是双雄模式在这种题材里天然的镣铐,唯一的办法大概就只能是从源头上避开它,否则就只能像这部片子一样,让双方都呈现出一种各干各的尴尬。

” 扫 ” 之下的警察和清流们只需要等着李南北一个人的胜利。

而着重描写的 ” 黑 ” 也把重点放在了官官和官商之间的内斗上,这又导致片子偏向了猎奇。

比如市长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决定把城建局局长推出去,利用他的牺牲来自保,甚至在民众面上上演了一出 ” 市长悲愤落泪,忍痛严惩局长 ” 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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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市长情妇的尸体暴露,眼看市长即将倒台时,段毅又和商人黎太平威胁市长自杀,强行把案件终结在市长这一层。

此处在逼迫市长自杀之前,段毅还神叨叨地感慨 ” 可惜啊,我们培养出一个市长不容易 “,俨然一派幕后大佬的气势,观众很难不震惊于为什么一个小小副局长可以掌控整个奎州官场的生死,当然这个答案最后也没有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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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黑势力发现刘小满一直在写举报信,于是派人来威胁刘小满自杀,否则就要杀死他家人。此处黑帮派来的代表行为极其油腻,威胁人的方式要么是在刘小满女儿的背后漏出半张脸指指点点,要么是在刘小满母亲背后阴森森鬼笑,营造出一种完全没必要的刻奇和恐怖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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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再猎奇还是比不了最终黑伞身份的揭露:段毅。

我直到最后一刻才愿意相信,原来罩住这一切甚至是把市长都操控在手心里的那把最大黑伞,只敢也只能写到一个市局的副局长而已。

配图 /《扫黑:决不放弃》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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