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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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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故事》上周末超点，以腾讯这几年来都市情感剧最佳成绩收官。对这部剧，我既从改编角度探讨过得失，也单纯从剧情出发吐槽过逻辑，但整体而言，这部剧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研究样本。

研究什么呢？女主塑造。玫瑰这个角色在剧中的呈现，进一步勾起了我试毒几年里对现当代背景的情感类剧集女主的诸多感触与思考。

都市剧女主的塑造，是不是走在一条格外狭窄的路上？这事儿有解吗？

1

女主困境

试毒时我就深入探讨过主创对《玫瑰的故事》所做的各种平衡。

基于原著的梦幻与都市情感剧的落地需求，主创费尽心思努力呈现一种离地半尺的氛围，努力与真正的生活质感拉开些许距离，这在第一段初恋里相对成功，却被必须落地的婚姻生活打回原形，回到了内娱同类剧的窠臼里。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平衡也出现在所有狗血桥段的处理上。都市情感剧的三件套：职场悬浮、婆媳（母女）关系、打小三，它也一应俱全。唯一留存颜面的，是在具体呈现尺度上的悬崖勒马，没有走到一味撕 X 嘶吼的短视频路子上。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但更突出的平衡出现在女主塑造上。

《玫瑰的故事》不是亦舒小说里我最喜爱的那一类，但书中有一点格外吸引我：作者非常清楚这样的大美女天生享有于世间横行的特权，所以玫瑰天真也骄纵，对于自己美貌的杀伤力懵懵懂懂，对旁人感受不在乎得理直气壮，一辈子不事生产亦生活优渥，原著毫不避讳地写出了玫瑰一路美貌碾压的残忍，是非对错并不那么泾渭分明。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但改成内娱剧怎能让女主有如此暧昧的道德观念？当然要洁白无暇，需在道德层面经得起最严苛的卫道士用放大镜挑剔。

可偏偏一个顶级投资与配置的 S+ 项目，要面对的观众是多圈层的，不仅有持保守价值观的下沉用户，还有大量在女性观念上要求先进的女性观众。

于是在多圈层观众的多类型要求下，这位女主就既要勇敢追爱也要满心拼事业，既要做独立女性也要对家庭无私，既要一心奉献更要冷静清醒，简直不能更分裂。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玫瑰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隐性要求下，把玫瑰塑造成一个细想起来既拧巴又割裂的女主角，可信度逐渐降低。

她从小美貌惊人人人追捧，父母疼宠娇生惯养一路顺遂。但她还能体贴周到情商高，对朋友对恋人一心付出无微不至甚至还有些付出型人格。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但她又同时追求独立人格，追求事业成就，挚爱的初恋考虑未来时不够尊重自己和自己的事业，她也能挥刀斩爱，断然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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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的她还能忍辱负重，忍受控制狂老公和恶婆婆四五年之久，丈夫越俎代庖擅自帮她辞职，她不离，丈夫把她摁在家里照顾孩子三年，她接受，最后丈夫又擅自替她拒了 offer，她才认真考虑离婚事宜。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不拧巴不割裂不缝合怪吗？

但我也非常清楚这种缝合感从何而来？因为女主不能犯错不能有道德瑕疵，她唯一的错误只能是看错人。从这个角度看剧情，每一段情节的设计都有迹可循。

原著与初恋的情伤，是因为初恋有稳定女友且不想背信弃义，可我们内娱女主怎能抢别人的男朋友？改！

但玫瑰的魅力对男人毫不生效就彻底崩人设了，那就改成男人更爱事业，异国 + 不够尊重，单看这一段，倒也没有明显的 bug，只是情伤的烈度太低。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原著与平庸丈夫的婚姻，恰是因为初恋情伤无处排解，遇到对自己好的老实人就草草嫁了，但我们内娱女主怎能如此不严肃对待婚姻？改！

改成对方也挺优秀且处心积虑追求很久，二人相恋两三年，最后水到渠成结婚。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那以玫瑰的美貌和智慧，如果不是闪婚，怎会这么久都看不清一个人？以剧情对玫瑰事业心的改编和强调，初恋不商量办永居她都能分手，又如何忍下这每天都在她雷区蹦迪的一切？

哪怕女主曾反省过自己在上一段的年少轻狂也算说得过去，可是不行，独立清醒的 flag 一直立到婚前与初恋重逢，错必须是别人的。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原著玫瑰与平庸丈夫离婚，没有丈夫控制狂和婆婆磋磨，单只是平庸的丈夫与不爱的婚姻消磨掉一个美女的所有灵性。但我们内娱女主怎能在下沉市场被指摘矫情？改！

于是只能男方全责，老公结婚就变脸，既控制狂又 PUA，婆婆刻薄又恶毒，全都是国产家庭剧前几年玩剩下的。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两段感情里，如果 A 成立，B 就不该成立，如果 B 成立，A 看起来就像笑话，而如果 AB 都成立，以女主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人设，你又解释不清她为什么眼神这么差。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这就是当下都市剧女主的最大困境：她们在各方要求下只能完美，但出于绝大多数项目的戏剧要求与观赏性，她们又必须经历挫折；然而诸多挫折又不能起源于她们自己的错误，起码不能是主因，更不能是时代与环境的错，不然很难过审。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所以只能是身边恶人的错，仿佛恶意竞争的同事、渣男得很明显的伴侣、坏在方方面面的婆婆，就是都市女性的所有困境。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归根结底，主角不许不完美，那这又怎么可能不悬浮？

2

偶像陷阱与缺陷尝试

说到这里，可能会有人质疑：，毫不留情，那会儿你怎么不说要允许主角不完美啊？

且不论这是不是从一个极端滑落到另一个极端，单就偶像剧而言，它的着眼点从来不是女性角色本身，也不是女性成长，而是一段罗曼蒂克关系。

此前的二三十年里，绝大多数内娱现偶剧，它们的核心腔调通常是 ” 哪怕我一身缺点平平无奇，但总有优质男人爱上我 “，概括范围扩大至东亚也不算冤枉。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而这所谓的一身缺点，也只能落在表面化的 ” 毛手毛脚 “” 不够聪明 ” 和 ” 脾气差 ” 等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上，绝不能涉及我在第一部分探讨的那种现实道德争议，反而还要格外强调她品性上的完美无瑕。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万能公式：尽管她 ，但是她善良，所以他爱她。

而这一核心创作思路，虽然近年来已经逐渐被警惕和摒弃，但仍顽固残存于不少偶像剧和隐形偶像剧中，构成女性角色刻画的偶像陷阱。前者不需要我过多列举，后者则欺骗性很强。

比如同为亦舒作品改编的《我的前半生》，剧里子君浅薄尖酸，号称成长蜕变却一路靠悬浮金手指和天降贺涵，成长的落点是 ” 他选了她 “。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承欢记》亦是类似，一手下沉鸡飞狗跳，一手偶像罗曼蒂克，挥别儿系窝囊前男友，就有霸总上司补位提携，爱对了人每天都是大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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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提打着女性主义旗号的《我的阿勒泰》，你看那咋咋呼呼笨手笨脚跌跌撞撞的女主，从人设到情感模式都很偶像剧，闯祸靠亲妈和异族帅小伙兜底，受伤也不怕，因为 ” 他爱她 “。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所以，都市剧女主的这条路，左手写着偶像陷阱，右手写着完美主义，要么在罗曼蒂克的调性里犯着悬浮的错，要么在多圈层的审判围堵中小心翼翼 ” 片错不沾身 “。

你很难在其中看到什么真实的女性困境，更难看到口号之外女性富有当下性的特质呈现。

女性在当下是更自我还是更被社会与家庭绑架？是更务实还是更虚荣？是心甘情愿服美役还是开始挣脱束缚？靠婚姻跃升阶级的侥幸心理还存在吗？雌竞与女性互助哪一种倾向更突出？这些变化在她们读书、选专业、就业和情感抉择上又都发挥着怎样的作用？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看不到，几乎一个也看不到，只有假花假草假风景。

但我又很难去苛责具体的某部影视剧，因为被审判的舆情压力甚至举报压力是真实存在的，环境与作品彼此束缚彼此雕琢，留给人物现实颗粒感的空间也越来越狭窄。

《欢乐颂》第一季还能如实呈现精英阶层的优越感、富二代的高高在上、底层打工小妹的拎不清和扶弟魔的虚荣，此后从作者到编剧都被骂唯精英论和看不起穷人，2345 也都失去了现实质感。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玫瑰的故事》开头已经大刀阔斧改掉了原著里玫瑰与已婚男的无界限往来，用叙诡给女主撇清责任，把一切归咎于普信男妄想，即便如此，仍遭遇了社交平台上的口诛笔伐：与有女朋友的男人单独吃饭喝咖啡就是不对，管你是为了什么？！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春色寄情人》亦面临同样苛责：女主因车祸造成肢体残缺，靠奋斗在上海立足，根本放不下大上海生活，但又与男主擦出爱情火花。结果无论是亲热时她因身残的心理障碍而对男主口出恶言，还是做事业爱情抉择时她因犹豫不决拖延隐瞒，这些也许并不完全符合公序良俗对女性要求的主体性，都被各种观众骂得狗血淋头，毫不谅解。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这已经是尽量轻盈梦幻处理现实的都市剧了，女性角色塑造仍要谨小慎微容不得丝毫错漏，那女主缺陷明显甚至品性有瑕疵的原著，就更要大刀阔斧改到完美无瑕。

《一路朝阳》，原著清醒靠男人上位的女主改成自强自立小白花却又无法逻辑自洽走完原著剧情，最终崩剧。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装腔启示录》，男女主的虚荣装 X 浮夸都削减大半，仅剩少许无伤大雅的欲扬先抑。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风吹半夏》，心黑手辣游走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许半夏，到剧里成了 ” 祸都是别人闯烂摊子都是自己扛 ” 的良善人儿，野蛮生长的味道荡然无存。

都市剧女主为何，这样？

骂主创不够勇敢，其实无异于质问社畜为什么想保住自己的工作，在这样的舆情环境与审查体系下，资方与主创选择那条好走的路，看似天经地义。

甚至完全可以说，剧版《玫瑰的故事》能拿下这样的成绩，恰是因为主创小心翼翼周全了各方要求。

可行业保守庸碌至此，每一个从业者也确实难辞其咎。

单拎都市剧说塑造困境，不是说古装剧就不受这些束缚，但都市剧更当下，也更容易被受众以自身生活经验去审视甚至审判，所以更加重灾区。

单拎女主说人设困境，也并不是说内娱在男主塑造上就更开放包容，只是观众确实普遍对女性角色更加严苛。

都市剧女主，可以说承载着这类困境之最。

熟悉我的读者可能会发现，我几乎不会提到 ” 厌女 ” 这个词，我更喜欢探讨创作者到底是笔力不足还是迎合心态，是创作意图还是惯性流露，尽量就事论事，不必过多拷问初衷。

但我猜这一篇注定会引起一些围绕 ” 厌女 ” 的讨论：我这样呼唤女性角色的真实缺陷与困境呈现，是不是见不得女性完美？是不是一种厌女？

又或者，若真如我所愿，影视剧里大批量出现有缺陷有不足的困顿女性，会不会客观助长社会的厌女风潮？

我确实很难回答。但我想，女性意识的进步应该体现在 ” 无论如何我都爱自己 “，而不是 ” 只有完美女性才值得被爱、被成为 “。

你们如何看待都市剧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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