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ree
编辑|旁立
2023年9月底的上海潮湿闷热,我正听着实习公司领导沉闷无聊的上午会议,微信上赫然跳出了从鸩发给我的私信,只有几个字:“判xx回群道歉了”。
法院通知真正落到我的手里,那一刻的激动超出了我的想象。只是惊喜的冲击后,我突然又被浓重的彷佛迷雾一般的空虚所包裹,我们赢了?是的,17个月的努力后,我们赢了。但是最后所拿到的就是这样一张短短几行的道歉信?凝结了我们17个月的辗转波折、彻夜不眠,以及,曾经长达四五年的热爱的盖棺定论吗?
如果能够穿越,我会给四年多前的我说:“别追这个明星了,最后你和朋友将和他对簿公堂的。”那时的我是不可能相信的。这个被告,是我们曾经热爱无比的演员。他在粉丝群中骂了他原来的粉丝群群主——从鸩,整整一个半小时。
这个演员属于冷门叔圈中的一员,剧红人不红。至今还能回忆得起名字的古装和武侠电视剧中,总有一两个他演的分量不算少的角色。
我是在2019年的寒假重温童年神话剧时意外发现的他。剧中关于大师姐和反派小师弟的感情线点到为止,由此吸引了像我一样的一大票“CP粉”抓心挠肝,被迫从全剧几十集中仿佛福尔摩斯侦探一样抽丝剥茧去“抠糖”,不过这也正是“磕CP”的乐趣所在。
看完全剧与几个B站up主的剪辑视频无法过瘾后,我决定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lofter上写起这对cp的同人文——这也是我从初中起便延续了十多年的爱好,从哈利波特到指环王,为自己热爱的角色与cp编织另一世界,补全原作中的缺憾。Lofter是一个国内颇受年轻人喜爱的创作社区平台,类似于博客与社交媒体的结合体,用户可以在上面发布文字、图片、视频等多种形式的原创内容。
2019年正值“天临元年”,也就是那年翟天临被曝论文造假,接受调查,而各大高校纷纷提高论文查重率,毕业生们苦不堪言,我面对着双学位两篇毕业论文的压力,写同人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调剂,只是后面因为毕业旅行、入职工作,这篇只写了三章的小说,便成了一个巨大的坑。但没想到很多朋友一直挂记着小说,文下的留言评论越来越多。
2020年恰逢剧组周年重聚,更多人重温了这个童年老剧,并关注到了这对cp与演员xx,于是我很快拉了读者群,并在lofter和微博上重新复更这篇小说。在群中和大家一起重温剧情、讨论cp、脑洞延伸、观看演员其他作品,成为了我那一个多月中暗无天日复习托福考试之外唯一的快乐。
而微博上其中一位也磕着这个cp的同好姐妹,清戈,刚刚见完xx回来——他带着自己的电影作品出席了20年的百花电影节,清戈几乎想向微博上每个提到xx、对他感兴趣的人介绍安利xx,她给我发来了大段文字,关于她去到电影节现场,xx是如何的礼貌、温柔、对她微笑、拥抱、签名、表示感谢,我看着她发来的照片和文字回忆,眼前也渐渐浮现了这个谦恭有礼、演技身手一流并且低调谦逊的男人,并一起感叹这么好这么宝藏的演员,怎么就不火呢?真的太可惜了,我一定更要好好粉他。
清戈见完xx回来后,就和从鸩一起建立了他的粉丝群。从鸩喜欢上他更早,为当时还没太有粉丝的他在b站剪辑了很多视频。本来他们想让他本人也马上加入到粉丝群中,但又不好意思人数太少就邀请他进群,那时他全网的粉丝确实少的可怜,大家在各个群里拉人摇人,最后才勉强凑足了30人。
我也成为了那个粉丝群的初始成员之一。
东拉西凑,粉丝群的人数渐渐满了50人,xx终于在清戈的邀请下千呼万唤始出来中进了群。群里粉丝尽管不多,但满屏欢迎的语言都满溢着对他的热爱与欢喜。
“老师,你终于来了!!”
“最经典的xx角色呀!!”
“我的xx!”
他极其符合我们想象中的“老戏骨”的形象,谦虚、话不多、对于互联网并不熟悉,他甚至不会用微博发语音,但是对于粉丝真诚分享着他的日常——健身、拍戏以及偶尔因为不红而接不到好戏的遗憾,甚至表示自己现在拍的戏只是养家糊口罢了,已萌生退圈的想法,大家则极尽所能地夸赞着他的过往角色,赞美着他日常敬业以及安慰鼓励着他人到中年的失意。
“老师,你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拍不拍戏我们都支持。”
“老师拍xxx时受了多少伤,现在的小鲜肉们哪个能做到?”
我至今还是很怀念那段时间,那时雾里看花,隔水望月,偶像与粉丝都保持着彼此的距离,却也有了美好的想象与寄托,我们在群里谈论着他的过往角色,聊着彼此的日常,是一种现实生活之外的慰藉与鼓舞。
群里的人有学生有工作党,大家因为共同喜欢着xx而聚集到一起,而因为网络的间隔和共同的爱好,又使得我们能够在网上谈论一些现实中无法与朋友亲人倾诉的烦恼,很快,大家谈论的内容不再限于xx和他的角色,开始讲起自己生活中的各种趣事与烦恼,我那时正在休假备考托福,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于是在群里便和大家一起聊天,借以释放压力。
2021年8月份,新版武侠剧播出,他出演的老版一下子成了很多人的怀旧,很多up主在b站开始剪辑他的打戏片段,沉寂多年的他迎来了第一波“文艺复兴”。
接着到了10月,他饰演反派的民国剧播出,他在其中一头白发的军阀形象又一次在b站爆火,十几个视频剪辑的播放量都达到了百万以上,两波流量加在一起,而我们那个之前没什么人的微博粉丝群也吸引来了很多新粉丝的到来。
粉丝群体迅速扩张,粉丝群成员在两个月内从30多人增长到三四百人,也许是格外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关注,之前群里和大家不怎么互动的他,开始频繁发言,甚至学会了发语音,给大家讲他拍戏的种种经历,讲他童年的趣事,讲他对自己演绎过的不同角色的理解。而出身戏曲世家,后来放弃了唱戏转行当演员的他,甚至在群里给粉丝们唱起了多年不唱的戏。
我当然也很为他高兴,但那时因为奔波于实习和美国签证机票的种种准备工作,我并没有再像粉丝群刚建立时那样在群内频繁发言。
直到2021年12月的那天中午,费城的冬天和北京一样的冰冷干燥。我拿着学生公寓楼下买的咖喱炒饭和送的一罐可乐,回到公寓准备一边窝在沙发里看剧一边吃饭,外面大雪纷飞,屋里温暖如春,这是异国留学的冬日中我最爱的一件事。
等待美剧加载中时,我顺手点开了微博,鬼使神差地又打开了久未翻看的微博粉丝群,但万万没想到看到的是几页几页刷屏的争吵。
群主从鸩在群里被当了管理员的几个新粉丝“围攻”并列数罪状,同时她们xx建立了“新群”,想将群中粉丝都迁移到她们建立的新粉丝群中。
我印象中对xx极其热爱的群主,在他几乎没有几个粉丝时,就在b站为他剪了数十个视频剪辑,怎么可能会干这么多伤害他的事情?翻阅将近数千条的争吵信息后,我渐渐理清了事情的全貌:
随着新粉丝日渐增到,群主一人管理不过来,于是将毛遂自荐的两个新粉丝设为了管理员。但群主是老粉,并不太认同内娱偶像粉圈的管理标准,比如粉丝加入粉丝群,要去“做任务”——在微博超话发够多少条帖子,要和明星的微博多互动成为“铁粉”等等,她觉得xx本来粉丝就不多,现在好不容易文艺复兴了,那么就应该人越多越好,所以不想给粉丝群设限。可新任的两个管理员却粉丝进群就要以粉圈标准衡量,没有一定的发帖数没有达到“铁粉”就是不够热爱,群主这样随便让什么人都进群,很容易招致xx的“黑子”进群,她这样就是“不称职”。
这次争吵的直接原因是群主又添加了新的管理员,两个现任管理员不满自己被“分权”,便向xx告状,并建立了“新群”。我看着她们在群里一条条列数群主的“罪状”,越来越忍不住发笑。
比如,她们说从鸩对xx不尊重,多次直呼他的大名,不像她们一样称呼他x老师。
那时的我其实和群主并没有很熟。只是我凭着前面一年的观察,了解群主对xx的热爱,在他没有多少粉丝时候对他的种种为爱发电去剪辑去建群等等行为,还有我们之前在群里开放而热烈的讨论,让我认为群主并不是她们所讲的那样自私揽权的人。
许多人以为我是老粉所以和群主关系好,其实我在下场为她辩解时,之前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我一直想坚持的是自己认为的一种“对错”和价值观吧。
我以初创群成员的身份出来为群主说了几句话,没想到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现任管理员和她们的拥踅开始了对群主和我的疯狂谩骂,我的微博评论中一度出现“死妈”“死全家”“做鸡”等非常肮脏的谩骂,而其他支持群主的粉丝希望我去当群管理员。
于是原本的一个粉丝群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新管理员们创立的小群,有着粉圈严苛的纪律管理,同时她们是绝对的“权力中心”,另一个则是群主两年前创立的大群,我们简称大群和小群。
而在这所有风波之中,xx隐身了。
隔了几天后,他在两个粉丝群中分别出来说,大家都喜欢他,不要吵了,和和气气的。但其实那时他已经对群主很不满了,但因为不想伤害其他支持群主的粉丝,xx开始了“端水”——大群和小群同时来互动聊天。
这或许是在他看来最好的解决方法,但他没想到更加剧了他粉丝群体的混乱。
他的端水造成了两个群中粉丝疯狂的争风吃醋,他在哪个群中多说了一句话,多发了一张图,都要互比,而小群的粉丝们在大群中不断卧底,随时截图着她们认为的”不妥”的言论,向xx告状,发出来挂人谩骂。
而他好不容易文艺复兴累积起来的粉丝也在这期间不断流失。
这样的情况持续整整4个月。而我和群主在这四个月中,也一直被小群的管理员持续谩骂着。
到了2022年4月,在谩骂、混乱和争论愈演愈烈之际,有几个追星经验比较丰富的粉丝,终于看不下去,希望肃清一下xx的粉丝圈,于是用了粉圈常见的手段,将小群的两个管理员挂上了抽奖贴,整理了她们的种种行径——卧底告状污蔑其他粉丝、滥用职权、对他人人身攻击等等。
大家希望以不限圈的抽奖贴形式将她们的行径广而告之,逼她们退圈。
这整件事情群主是全程没有参与的,只是越来越多的人看不下去了,于是大家自发组织了这次抽奖,转发的人也越来越多。
几天中,小群的两个管理员先是卸任了超话主持,接着卸任了管理员,xx一直没有出现在两个群中,我们觉得他这样做是最明智的,就在大家以为即将迎来胜利时——
抽奖发布的第五天,2022年4月23日的清晨,他来到大群中骂了他原来的粉丝群群主从鸩整整一个半小时。
2022年4月22日美国东海岸的下午五点,那时正是国内的早晨五六点,我刚刚下课回家,刚买好了楼下印度餐车的咖喱炒饭,本想回到家以后舒服的看个剧放松一下,结果刚到家就收到了一个姐妹的信息:“老头刚来群里大骂从鸩了。”
这几个字让我如雷轰顶,甚至不敢相信是真的。我迅速点开粉丝群,看到xx几分钟前刚刚进入群里,他因是粉丝群关联的明星而独有的黄色语音条,一条条在群里不断发送,我看到群里的粉丝们似乎也都是大清早一脸懵的状态,只是不断地在说着:“老师不要生气了。”“老师您怎么了。”
我把群聊记录划到他今早进群的第一条点开来听,带着浓重酒气的中年男声突兀而含糊地响起:“你不想干,你给我滚蛋去!让她滚蛋!!!我当群主!滚蛋!”
“而且群主我容忍你很长时间了,我发现你不对劲,我已经发现你不对劲了,你何必呢你在这儿。你跟我没关系,你何必呢?你凭什么这样嚣张啊,嚣张什么嚣张!这个天还不是你的!”
“一个资深的我xx的群主,你既然不喜欢我,你何必她妈害我。”
“这个群主不是个好东西,我现在真敢这样说。”
我愣怔地听着这些彷佛来自街边醉汉的语音,一句句毫不留情地直喷向从鸩,好像那是xx平生遇到的最大的敌人。哪怕是在现实中,我也没见过有谁用如此连续猛烈的话语去攻击一个人。
我怀疑我是否出现了幻听,从没想过已经五十多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快三十年的xx有这样情绪失控的一面,而在他的语音之下,很多伪装在大群中的小群粉丝“卧底”开始不断附和xx,说着“老师说的对,老师先不要生气了,群主确实有问题”,“您消消气,我们新建个群”。
但不可置信之下,我却格外冷静,虽然心里已经抑制不住想要在群里同xx大吵一架甚至对他也破口大骂,但理性的声音告诉我,此时失控对自己和从鸩绝无任何好处,于是我也只能尽量克制地说着:“老师您先不要生气,但是从鸩并不知道抽奖的事情哇?”“您是对她有什么误会吗?”这类无关痛痒的解释。
可已经哪怕是这样的克制解释与询问了,仍旧有小群的人跳出来,说我快和xx吵起来了,或许在她们的思维里,任何与明星正主意见相左的话语都是一种忤逆,一种犯上。
在持续攻击从鸩近一个半小时后,xx似乎终于骂累了,他迅速同时解除了和大群小群的粉丝群关系,自己重新新建了一个群。他快速的一番操作也令我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两年前连微博语音都不会发的高冷老戏骨?他如今对于粉圈操作似乎早已驾轻就熟。
新建的群一开始没有审核门槛,xx自己当管理员,谁进他都同意,我想看看他接下来还会说什么,便也加入了新粉丝群。两个小时内,原来两个群中的很多粉丝都很快进入了他自己新建的新粉丝群,xx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之前一个多小时的大骂有些行为过激,他开始安抚群里的粉丝,解释着自己只是对群主不满,两个群的粉丝对他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中,xx的粉圈依旧陷入到空前绝后的混乱中。有人发着脱粉宣言,有人夸着xx骂得好,有人为从鸩鸣不平,有人试图向xx哭诉解释一切。
我一下子被拉到十数个不同的粉丝小群中,每个人都试图想问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向xx去解释一切,从鸩到底做什么了让xx这么恨她?无数的问号向我汹涌而来,几乎要吞没了我,但是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而事件中心人物,群主从鸩,那天因为周末休息晚起,幸运地没有听到xx直播骂她的一个半小时。
她醒来后,我们所有人告诉她的第一句话都是:“不要去听群里的语音。”
从鸩很听劝,并没有去听任何xx的话语,但她半开玩笑的一个询问一下子点醒了我:“哈哈xx到底说我啥了啊,我是不是能起诉他啊,赔我钱!”
那时其实我们已经决定起诉小群那些疯狂谩骂近四个月我们的粉丝,按照网上的过往案例,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名誉侵权和诽谤。
对啊,同样都是明确的侮辱谩骂,我们可以起诉小群的粉丝,同样也可以起诉xx。
我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这个被告里,会有xx。
之前xx没有骂从鸩时,大家都想的这是粉丝之间的争吵,与正主无关,我们可以用各种证据、各种说理去证明从鸩和大群的清白、小群新粉丝的污蔑,但是现在xx下场了,他甚至亲口骂了从鸩“不是个好东西”。
粉圈是没道理可讲的地方,明星正主说的话就是一切,就是圣旨。哪怕再看上去黑白颠倒,他说谁是坏人,谁就是坏人。
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解释似乎都成了笑话。
但是从鸩的询问点醒了我,ok,既然粉圈这里没道理可讲,那我们就找个有道理可讲的地方,能够公正裁决的地方吧。
小群粉丝骂我们能够被告,你是明星但也是公民,违法侵权了为什么不能被告?
许多人以为我是老粉所以和群主关系好,其实我在下场为她辩解之前,我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我跟群主之间私下里的感情是因为打官司才熟悉起来的,我们之前甚至没有加过微信好友,是决定打官司以后,我才加了她的微信,之前都只是在群里聊聊。
虽然下定决心开始打官司,但是实际的操作和流程我们都毫无头绪。
朋友先去问了她辞职去做律师的前同事,但是同事因为是做离婚诉讼的,对民事侵权这一块其实不了解,给她的答复说是很难立案。
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可我并不死心,我想再多问几个人试试吧。
我便硬着头皮开始翻通讯录里和法律相关的同学朋友,一个个询问过去。舍友在湖大读研但是是做法学研究,不会诉讼。后来抱着一线希望去找了许久不联系的在北大读法律的学长,出乎意料的,他在忙碌工作之余很热心地看了我们的初版材料,并且帮我们咨询了其他两个学姐学长,其中一位学姐说可以打,律师费是两万。
我听到这个数字后心里沉了一下——从鸩家里刚刚装修,并没有那么多钱,而我还是学生,也没办法一下子借给她那么多,我觉得这案子可能没法打了。
但没想到从鸩听了以后说还行,她说等两个月装修完存一下工资就去找我学姐面谈签合同。
从鸩和学姐正好都在北京,面谈一次后,从鸩和学姐敲定了律师费用,我们便开始收集证据,殊不知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学姐建议我们找3个以上的人写证言,证明从鸩从来没有做过xx骂她的那些事情,她从没有坐山观虎斗,从未煽动粉丝去做抽奖贴,这一切都是找我了解内情后,大群的几个粉丝看不过眼自发行动的。支持她的人很多,可听到要实名作证,本来说好能来的人反悔了。也许,她们害怕实名签字摁手印这个瞬间。从鸩很失望。
其实,这类民事诉讼不管是对原告被告还是证人,都没有太大影响,但最后只有我、一个自由职业者的姐妹和一个人在台湾的姐妹,写了证言。
在诉讼整个过程中,最磨人的一点莫过于证据收集的过程了,而这又是名誉侵权案中的重中之重。学姐强调名誉侵权除了证明xx的言论对从鸩造成了侮辱与诽谤之外,最需要证明他骂了从鸩以后,造成了她的社会评价降低,而这个社会评价降低就是其他人因为听了xx的话对从鸩的贬损。
而这些其他粉丝对从鸩贬损,只能从他的各个粉丝群中截图。
当时xx的粉丝在他骂人后分成了三派,一种是认为他就是纯傻x,由此彻底脱粉;一种认为他做错了,但是被小群的新粉丝们蒙蔽了,朋友也没有和他解释清楚,错都在小群的新粉丝上;还有一种就是认为xx骂的没错,小群的人虽然也做错了,但是至少是爱xx的,而从鸩其实早就脱粉xx了。
事情吊诡的点来了,我发现我没法把自己归类于任何一类粉丝,虽然决定帮助从鸩起诉,但我其实对于xx还仍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并不会像多数第一类粉丝那样对他完全深恶痛绝。直到现在,我过去为他的角色写的同人小说还仍旧在小红书、抖音b站等各个平台上被不断推荐,每每看到读者的赞赏和评论,我仍旧感到欣喜,这对于我的文字能力和对他这几年的热爱是一种肯定和证明,而看到这些推荐评论我不可避免的仍会想起并关注xx扮演的角色,没有他的精彩演绎,不会让我如此多的灵感去写下这些文字。
而同时,我和很多粉着xx的粉丝还保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我甚至还和另一个姐妹聊天,说我们哪次有空可以去横店探班他,我真的想实际看看这个最后和我们对簿公堂的男人现实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今天,我都没办法界定我对xx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许我讨厌他的愚蠢自大,但我又因为自己曾经写过的同人、对他角色的喜欢以及那些朋友,我对xx依旧关注着。
经过两个月的曲折取证与自己内心的复杂感情,我收集了她们诋毁从鸩的相关言论截图作为证据,竟然达到了惊人的1个G,分门别类整理了一夜才上传到网盘里交给律师。
找人写了实名证言、收集了完整证据链、准备好了起诉书,我们终于进入了正式的起诉立案流程,而从提交立案到最终宣判,没想到这条路我们走了整整17个月。
2023年8月初审拿到案号,10月收到第一次通知,开庭定在了12月中旬,我们本以为下面便是按部就班的开庭、答辩与应诉,谁知道xx迟迟不应诉,第一次上庭后,法官告知我们xx不接电话、无人接收传票通知,也没有网上应诉,现在还不能开庭。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走缺席开庭公告。即如果被告如果长期不应诉也联系不上的话,需要在《人民法院报》上发布被告缺席公告,而整个公告期长达两个月,两个月后公告期满后,才能再进行开庭。
而《人民法院报》的版面有限,我们还必须等待版面的排期,就这样,从12月中旬到3月初我们终于等来了《人民法院报》的版面排期。而两个月的公告期后的5月,我们终于可以在被告xx缺席的情况下开庭。
从22年8月深夏到来年5月的暮春,跨过夏末、金秋、隆冬,冰雪消融的初春,一直到最后的暮春初夏,“等”——是我们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
公告期即将结束,马上到了5月第二次开庭的日子了,xx一直仍旧没有应诉,我们都以为最后他应该不会出庭了。但没想到公告期即将结束、马上开庭的前两天他又去应诉了。其实我当时还抱着一丝希望,如果他不经判决就真的道歉了,他还不算一错到底的离谱。
但没想到,他来到了他的新粉丝群开始说——
“他们四个人合起伙来搞我呢!”
“‘他妈的’不是骂人,滚蛋是一个形容词,这不是北京人的口头禅吗,法律上哪一条法说这个侵权?”
“让我上诉的话,这就没头了,我要(把反诉)当个事业来干了,比我拍戏都认真”。
“我要干到我最后一口气,谁输谁赢还早着呢!”
“我们要学学法治社会,不会做一个法盲。”
“我是个战士,一定要征服他们,看我表现吧,我是个战士。”
我看着这一条条信息,忍不住笑起来,一个法盲说着自己“不会做一个法盲”,而难以想象这些话出自一个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三十余年已经五十多岁的资深老演员。
群里xx的粉丝们纷纷开始为他加油鼓劲——
“老师,你请个律师。TM和滚不构成辱骂,其余你说的都是事实,更不会构成辱骂,你输不了。”
“老师,我们永远在你身后相信你,无条件相信你。”
“老师说的对,TMD不就是个语气助词吗?”
“老师,这明明是他们对你的名誉权侵权啊!”
xx经不住她们的哭诉劝说,还是找了律师,好笑的是,他的律师在看了整个案子并找粉丝们“取证”后,xx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像之前在群里那样嚣张,而从鸩在5月15日开庭前一晚接到了xx律师的电话,对方绕过我们的律师在电话中直接问她是否接受调解,从鸩拒绝了。
5月15日,我们的律师终于和xx的律师在法庭相见了,而那天正好也是我在美国的硕士毕业典礼。
我走在毕业典礼喧闹庆祝的游行人群中,和大家随着长号喇叭的声音舞动,突然有一瞬的恍惚,从2019年本科毕业喜欢上他,到2023年硕士毕业,我经历了本科毕业、工作、辞职、出国读研、硕士毕业,我人生重大转折的几年好像都有这个男人的名字,他的角色曾给过我人生低谷时的彷徨安慰,曾带给我许多欢乐与创作灵感,让我认识一群志趣相投的伙伴,也让我经历了许多无端谩骂,感受了许多痛苦、辗转与愤怒。我曾经为他的角色彻夜未眠写完十几万字的小说,最终却和朋友将他告上了法庭。
我们终于法庭相见,同一天现实中的我也终于迎来了硕士毕业,彷佛是一种青春的落幕。命运真是神奇。
开庭后又经过了漫长4个月的等待,9月底已经毕业回国的我,终于收到了从鸩发给我的私信,只有几个字:“判xx回群道歉了”。
xx的道歉信很短,只有短短几行——
致YY(微博名:从鸩)女士:
本人xx(微博名:xxxx)于2022年4月24 日在微博“xxx群”中的相关发言被北京互联网法院认定为侵犯了从鸩的名誉权。为履行该判决内容,本人向从鸩道歉,并向从鸩说一声“对不起”。
我们本想向法院申请,要求xx在道歉信中加入他曾对从鸩辱骂诽谤的言论,但是法院通过了他的这版道歉信。他重新进了以前的粉丝群,飞速发了道歉信的图片后又退出了群。
群里许多以前的粉丝本想围观看看他会发怎样的长道歉,结果只有这短短几行,纷纷为我们鸣不平。
有人来问我们,值吗?骂了就被骂了,无非都是网络上的事情,其实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我们花费了如此长的时间,经受了如此多的谩骂,还有大量的金钱——从鸩花了2万的律师费,但最后判决只有9000块的赔偿,算下来我们还亏了10000多。
但经过最初的迷茫,我心中渐渐平静清晰。我说值,很多事情不是单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我们要的就是一个理字。我去问从鸩,她笑起来,说,当然值,有了法院判决,谁以后再翻出来这件事,我直接拍法院判决就好,谁还能再说什么?
我们求的,都不过是一个“理”字。
写作手记
终稿给从鸩看过后,我说“写完了,不管能不能发表,我感觉这事儿在我这里才算真的了结了。”追他的近四年里,我从第一次喜欢他的角色、为他的角色cp写下十几万字的小说、介入粉丝群纷争、当上管理员、到最后和朋友与他对薄公堂,而现实生活中我经历了本科毕业、工作、辞职、出国读研、硕士毕业,人生重大转折的几年好像都有他的名字,我从未想过这几年会如此跌宕起伏。他的角色曾给过我人生低谷时的彷徨安慰,曾带给我许多欢乐与创作灵感,让我认识一群志趣相投的伙伴,也让我经历了许多无端谩骂,感受了许多痛苦、辗转与愤怒。但无论如何,最终我拿到了硕士学位,我们拿到了胜诉的公平裁决,一年后,我终于写下了这段旅程,作为我life writing的起始故事。非常感谢我的编辑老师半个月来的鼓励和支持~我们10月继续见!(立志在三明治写满1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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