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搜,不是张译一个人能摆平的

这个事情还是不能回避。

前天,一条热搜找上了张译——

原因是去年张译主演的《他是谁》,其中一个案件与 ” 南大碎尸案 ” 接近,家属认为一些情节不尊重受害人名誉。

要求公开道歉,并撤下相关内容。

而喊话主演张译,是希望更多人关注此事。

这么看,其实并不是张译的事。

真正的矛盾在于——

影视改编和真实案件, 能否保持微妙的平衡。

今天从这个热搜说开来。

01

” 南大碎尸案,” 是在 90 年代的刑侦案件里属于破案难点极高、作案手法凶残的案子之一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消失 10 天后,被人发现已经成了 2000 片的碎肉,并且尸体也被加热至熟。

因为离奇又悬而未决,在网络上不断被重提。

各种解说视频,网络分析贴,都在疯传。

其实,这个案件不是第一次被改编了。

在 1998 年,王大进将此案写入中篇小说《纪念物》,并在《收获》上发表;

周浩晖的《死亡通知单 2 · 宿命》也以此案件为原型;

2016 年,实验性网络广播剧《寻找刁爱青》,开创 ” 追案剧 “……

然后就到去年的《他是谁》。

还原案情。

包括,在网上所流传的遇害人常听摇滚乐等爆料,也都被放在了电视剧里。

而让家属最不满的一个细节是。

剧中 ” 余艾芹 ” 一角,私生活上受到指摘。

这场纠纷目前还无法下定论。

而于此同时。

真实案件,尤其是大案要案,都成为影视改编的热点。

电影《93 国际列车大劫案》《第八个嫌疑人》《除暴》。

最近的《我是刑警》,就同时涉及 “1 · 28” 持枪抢劫案、鹤岗团伙粮库盗窃案、黑龙江母子被杀案、周克华案和凯里爆炸案等等。

而这些真实案件的影视化,很大程度上也正是观众所期待的。

真实与虚构。

原型与作品。

类似的冲突也许还会越来越多。

我们能否找到一条合理的边界呢?

02

《他是谁》因对受害者的私生活改编而在剧作层面陷入争议,不是孤例。

2014 年,陈可辛的作品《亲爱的》上映。

这个讲述人贩子的妻子将被拐儿童养大,出狱后 ” 进城寻子 ” 的故事,在当年引无数观众泪下,同样改编自真人真事。

女主角 ” 李红琴 “,原型名叫高永侠。

当年陈可辛为了拍摄高永侠的故事,特地找到现实里被拐儿童的生父帮忙联系,并获得高永侠的许可进她家拍摄了一些东西。

这也是《亲爱的》映后花絮的由来。

但在电影上映后,高永侠却宣称要告制作方侵权。

因为她并没有被告知电影里的角色增加了 ” 给记者下跪 “、” 与别人睡觉 ” 这样的虚构情节,让她在现实生活中遭别人指指点点。

导演陈可辛也承认,自己在创作过程中并没有和高永侠接触太多。

对于高永侠的侵权指控,他表示:” 如果对某个人生活造成影响,我代表剧组和自己向她道歉。”

无独有偶。

一部迟迟未上映的电影《操场》,改编自 2019 年的 ” 操场埋尸案 “,因为在家属授权方面出了问题,争议一度爆上热搜。

受害者的妻子在获悉电影即将开拍后。

表示自己和其他亲属虽然对事件改编成影视作品并无异议,但并未收到制片方的授权申请,哪怕委托了律师帮忙维权,但对方依然毫无动静。

未获授权而拍摄。

不少网友对这样的做法并不能容忍,电影又饱受选角争议,上映遥遥无期。

真实事件改编,是否一定要经过当事人或家属授权呢?

其实,目前的法律并没有硬性规定。

只是规定——

对于描写真人真事的文学作品,若文中针对特定人进行侮辱、诽谤或者披露隐私损害其名誉的,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名誉权案件若干问题的解答》第九条)

在传统观念里 ” 死者为大 “,一旦发生纠纷,大众的情绪更容易站到受害人和家属一遍。

但就算不涉及悲惨的命案。

哪怕是正面赞扬的影视作品,也可能面临被起诉的风险。

比如《我不是药神》。

电影上映后,原型陆勇在社交媒体发布了声明,表示自己从未授权给片方。

豆瓣 9.0 的《后翼弃兵》。

因为一句台词——

女主哈蒙在对战苏联对棋手时,解说员说到:” 苏联有诺娜 · 加普里达什维利,但她是女子比赛冠军,从来没有和男性较量过。”

诺娜 · 加普里达什维利于是向 Netflix 提起诉讼,指控该剧 ” 性别歧视和历史不准确 “。

因为其在当年已经至少与 59 名男棋手比赛过。

法律并未强制要求影视改编获得原型的授权。

这更像是片方自己的考量。

如果不获取授权。

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比如诉讼赔偿,或者舆论对口碑的影响。

除了被动等待风险之外。

是不是还可以主动承担点什么呢、

03

根据 ” 真人真事 ” 改编的电影,已经成为是电影宣发时必打的卖点。

而观众对于这类型的电影,也是趋之若鹜,毕竟这类的故事自带流量,像是去年突然定档又撤档的《远航》,就是根据 ” 山东鲁荣渔 2682 号惨案 ” 改编。

33 人出海,其余 22 人全在船上被杀,最后只有 11 人活着回来。

这案件本就是 ” 全员恶人 “,程度堪比恐怖小说、电影,此后,也有不少改编这个案件的电影,比如《祭海》《死亡船》《深海迷航》《死亡船》……

而导演翁子光当年也准备着手拍这个故事,并取名为《海祭》。

但,在如今何时能开拍,都还是遥遥无期。

真实的故事不好拍。

我们是知道的。

正因为导演要还原故事的真实性,在尊重这个故事的社会意义还要注重其人文关怀。

才让 ” 真人改编 ” 的故事总容易被 ” 真实 ” 掣肘。

就算是有诸多限制。

但,还是有些不错的罪案改编的电影。

这里不得不提到 2015 年的港片,《踏血寻梅》。

电影原型,是 08 年著名的 ” 雏妓碎尸案 “。

来港的 14 岁少女王佳梅,被嫖客丁启泰杀害,碎尸。

一开始,导演翁子光并没有在电影里避讳血浆和裸露,尺度是完完全全的 ” 三级片 “。

但他为什么没有落入 ” 消费死者 “、” 美化奇情 ” 之嫌?

那就不得不提一嘴翁子光在采访中曾提到的——

对于 ” 奇案 ” 的处理方式,影视改编最要不得的不是大尺度,不是逼近审查红线。

而是如何不草率地对待受害者,不是单纯向观众们展示一场命案的发生,用受害者和家属的血泪为票房赚吆喝。

他说:

” 奇案是个伪命题,把受害者故事拍出来,某种程度上能让其他经历悲剧的人释怀,疗伤,理解到再沉痛,再艰难都要活下去,才是重点。”

” 家破人亡的当事人如何自处,那些复杂思绪才是要细诉的。”

关键的不是不去触碰伤口,而是触碰的姿态。

因为伤口再旧,也有仍在为它流泪的人。

借影视的力量传递人文关怀,甚至用受害者的故事引发社会思考。

这些看起来 ” 麻烦 ” 的后续,却是今天我们所争议的,” 奇案 ” 改编的根本。

就像电影里,哪怕血浆多,性爱多。

但面对王嘉梅(原型名字:王佳梅)这一主角被杀之前的生活描写更多。

通过翁子光的镜头,我们看到是一个来港的大陆少女,因为身份和地域的诸多不融合,经历了一系列与这座城市的舒展所背道而驰的个体的挛缩。

原生家庭的阵痛。

佳梅闹情绪后,妈妈反手就是一巴掌。

” 谁叫你穷 “,成了佳梅来到香港的 ” 原罪 “。

物质条件的渴求。

精神的空虚,对爱情的向往。

电影里用一个 ” 买耳环 ” 的细节,讲述了王嘉梅内心最深的诉求。

她用卖淫的钱去商店买下一对昂贵的耳环。

用一种小女生的心态,试图证明自己已经漂亮、成熟地完成了社会化,融入了这个光鲜的城市。

直到被杀前,她终于脱下这对耳环。

也脱下自欺欺人的希望。

影片的最后,导演翁子光也通过男主的口,表达了对王佳梅家人的共情,与对逝者的哀悼。

你可以看得出来,在翁子光刻画王佳梅这个角色时,并没有脱离她所映射出来的社会背景。

在这个巨大的城市之下,像王佳梅这样年轻的生命,被如此轻易地吞噬殆尽,是她在这个城市中感知的巨大迷茫,她迅速抓住了这个城市最表层的浮华,却无力承担其背后的污秽。

她的死,也在某种程度反映了社会对于 ” 外来人 ” 的漠视,以冷漠,以格格不入的姿态,将王佳梅排除在外。

神剧《黑镜》的编剧查理 · 布鲁克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越来越不满基于真实的犯罪拍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当一部被打上 ” 真人真事 ” 改编的剧很受欢迎时,往往它反映的不是真实,只是用黑暗面的标签吸引了一帮空洞的观众而已。

而最让 Sir 记忆深刻的,是《踏雪寻梅》的女演员春夏在获得金像奖后。

获奖感言除了感谢团队、感谢父母,最后也提及了电影涉及的真实事件,以及那个真正的受害者。

谢谢远方的王佳梅小姐

我们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对面对真人真事?

是因为伤痛,就必须尘封。

还是在揭开伤痛,同事用关怀和治愈,尝试阻止伤口在社会中滋生蔓延?

说到这里。

我们应该去思考的是。

在今天资讯越来越密集,传播迅速,真假信息也鱼龙混杂的当下,一桩血案怎样才能免于被廉价地消费。

透过它,追问那个无法告破案件的时代,与笼罩在彼时阴影下的社会群像。

这是旧案重提最基础的意义,也是文艺创作理应拥有的追求。

最后。

希望南大碎尸案早日告破。

逝者也好,家属也好,都能得到迟来的正义。

在这一天到来前,整个中国社会都不会忘记。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助理:小田不让切、穿 Prada 的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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